上一個冬天還在士林的工作室幫忙,捷運站巷弄間低低的二樓,冬天灰白的陽光透過芒果樹葉間隙落下,在木頭地板、在白色的牆面上,一晃一晃。工作閒聊時倢君說她迷上了陳嫺靜。回家的路上迫不及待搜尋了,當時Spotify上還只有她與鄭宜農的《街仔路雨落袂停》,於是隔天休假一整天開了streetvoice聽她。然後持續一整年聽她。

前天晚上因為金曲獎點開了「專為…精心打造」歌單,聽了一直以來直接略過,沒認真停下來的持修。

一聽就如同去年冬天的陳嫺靜,我又失戀了。在與自己回不去的二十歲、二十五歲裡失戀。(但我算是易失戀體質喇,連當初永康街太興燒臘歇業我都失戀過、家附近吃了二十五年的雞排名店品質下降、發現老闆再也不注重品質也讓我心碎的氣炸)

聽陳嫺靜與持修時,裡頭那些甜甜的、苦苦酸酸的東西,那麼細膩脆弱的,對一個三十歲已婚者來說再也回不去了。

二十歲時覺得死亡這個詞很帥、彷彿只要在創作理念中、在文學裡、在歌詞中出現,什麼事都想得簡單、不痛不癢、輕而易舉,狂用死亡與生命這些很重的詞彙虛張聲勢。

二十六歲時聽著黃玠與娃娃,在擁擠的車廂裡耳機線不小心勾到其他人的包包,才驚覺已經不小心過了二十五,變成隨著捷運板南線浪潮一波一波打上岸的社畜,朝九晚六七八九十。這時候開始想當個好人,警戒自己不能隨意討厭別人、態度不能總是那麼硬、試著討好試著迎合,到最後連照鏡子時鏡像的邊緣都變得模糊。離職後脫離常規生活,尼特族、高敏感族群、斜槓青年、內向者等等,生活隨著社會學家、學者的研究以及心靈勵志書籍,開始每年都有新的標籤可以貼。

三十二歲的前一個星期,在週一沒有安排工作的雨天(啊、其實就是今天喇)被派去中藥行採買,從地下道階梯向上撐開傘的一瞬間,耳機裡的持修又帶來重重的失戀痛楚。那麼柔軟又那麼尖銳,卻是再也不會重來的心境與感受。

永遠不會再有第一次曖昧時心臟揪得又緊又酸的失重感,也不會再有第一次失戀時躲在被窩哭了三天,透過腫到爆的眼睛看出去發現每面牆壁看起來都扭曲變形的幻覺。當意識到這些再也回不去了,且死亡已經變得很輕很輕,在生活的邊際開始悄悄伸出觸角時,一股好久都無法消散的酸澀無力差點從眼眶與鼻孔流出來。同時又覺得有股暖流滿盈,啊,新的音樂好好聽啊。即便很難再實際感受那份心情了,但想的話只要點開spotify也不無小補。還好還沒停在音樂麻痺的三十歲啊,可喜可賀可喜可賀。